5月2号上午,第六届亚沙赛的第三个比赛日。经过前两个比赛日近60公里的跋涉,加上睡在帐篷里两个难熬的夜晚,我的体能接近了极限,比体能更糟糕的是疼痛的双脚、小腿和膝盖,还有因负重而酸胀的肩背。还能踉跄着走路,多亏了队中的“老中医”张实和沐子的拉伸。凌晨四点左右,刚有睡意,雨声就不识趣地打破了寂静。隔壁的帐篷里,黄琦感叹着:没有奇妙能力,也见过了沙漠下暴雨。
雨中的沙漠气温骤降,队友们决定放弃排队领早饭,用之前所剩的路餐和能量胶进行简单的补给。A队先出发,其他队友留下来帮助A队队员整理帐篷和行李。发令枪响,出发,雨中的路变得泥泞,原本松软的沙子走起来更加挣扎。由于第三个比赛日的总长度只有11公里,所以大部分选手在出发时就选择了全速前进,如果想成功完赛不被“关门”,只能努力跟紧大部队并且找准时机完成超越。
坚持到5公里的CP点之后,水袋里的水也喝完了,为了全力发起冲刺,队友们决定不休息,直接略过CP点。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,不如索性放手一搏,于是选了一位配速很快的选手跟随跑,不再去选路和测算距离,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跟随的那位选手身上。这样的跟随跑不知过了多久,在准备翻越又一座沙山时,我一直跟随着的长江商学院女选手的对讲机里传来一段声音,之后她突然加速,我已经没有体力去追逐她,只能沿着她留下的脚印坑一点点爬坡。爬坡之后,我在沙脊上看见了远处黄色的终点大门。原来她的对讲机里传来的是前方同伴已经冲过终点的消息。
面对着不远处的黄色大门,我决定不再加速,在原地等待队友们集合在一起,同赴终点。毫无征兆的,双眼就湿润了,之前沉重的身体也变得轻松,疼痛也渐散去。
这眼泪中包括了赛程中收获的快乐与友情,也包括临近结束难免的失落,当然,更多的还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、单纯的感动。这种感动不同于任何音乐、影像或文字所带来的,它们来自脚与沙的每一次战斗与妥协,来自泡腾片的每一个气泡,来自队友们的每一次互助与鼓励,也来自沙漠的广袤温柔。它们像一双手,一只用指尖轻触我内心所保留的最柔软之地,另一只却推着我的背,催促我努力向终点发起冲刺。
在征战沙6的旅程里,我已经习惯并喜欢上了这种行走,在它临近结束之时,以及余下长久的以后;我已经热爱我们的队伍,在集结成队、共同战斗时起,直至永久。能有机会走进沙漠是幸运的,感谢它教会我别太放肆,因为沙漠从未被征服,人们只是征服了自己;感谢它让我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,体会到比表达更重要的是闭嘴,如果不,它会送你满嘴沙粒;它送给我一种近似绝对的安静,在它的身体里,可以获得难得的孤独与自由。最重要的,它让我结识了你们,我的队友们,我们大家像是为了这次相遇藏匿在人间多年,如此相见恨晚,只好把酒言欢、长歌不散。
在《达摩流浪者》的最后,雷蒙在孤凉峰上对贾菲呼喊到,“我愿主赐福给所有身在酒吧、电视剧和热恋中的人们,赐福给那倒悬在虚空中的一切。因为我们知道,此时此刻,我们将永远不变——永远年轻,永远热泪盈眶。”。是的,我们谁也无法永远年轻,无法对抗时间本身来自更高维度的注视。但是,我们可以永远热泪盈眶、永远保存一份赤子之心,不是吗?如果这份永远在互联网时代已经变得不可能实现,那么,偶尔呢?
朋友们,希望我们都不会在睡前清理社交软件缓存时感叹:这几百兆原来就是我活过的一天啊。希望我们热衷于谈论旅行,并不是因为谈论旅行在变得愈发政治正确,希望我们向往英雄并不是因为怯懦,我们赞美风景并不是因为不能上路。
明年今日,沙7我来了,我们来了。你们在哪?
2015级MBA脱产班 刘天骄